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蘭華帝斯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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蘭華帝斯22

寧刃在昏厥之後,其實一直在做各種各樣的夢。

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夢境中,因為只有做夢的時候,他才能看見這些平時看不見的色彩。

只是他不願醒來。

夢裏還是混亂之都,那個他最難以割舍的地方。

他變成了一只阿飄,跟阿宿林和另一個被阿宿林抱著的他,一起看星星。

從阿飄的第三方視角去看,寧刃才發現,原來他看星星的時候,爸爸卻大多數時間在看他。

他在阿宿林眼前飄來飄去,阿宿林看不見他。

他看著天空的星星,總覺得沒有阿宿林抱著他看的時候閃亮和耀眼。

寧刃有點生氣,拿頭撞阿宿林的腦門,撞了兩下之後,又撅嘴,輕輕給他吹了吹。

一開始,他還試圖像這樣引起阿宿林的註意,但是很快,他就安靜了下來,當起了一只背後靈,使勁兒貼貼。

當阿宿林因為處理公務而捏捏肩膀的時候,他還會心虛的飄開。

他跟著自己走在第一次上族學的路上,看著阿宿林其實一直在關註著他,那雙冷冷淡淡的眼睛會時不時的掃過他的腳下,看看前面是不是有石子。

他看著他第一次被請家長,阿宿林在回來的路上,與他耐心講解關於'勇氣'的話題。

他看著他第一次學寫字,阿宿林握著他那只太小的手的時候,臉上也閃過不太適應的神情,以及更加放輕了力道的手。

他看著自己栽腦袋趴在桌子上睡著了。

他看見阿宿林把他抱起來,然後有些嫌棄的看著他隨手畫的、不小心弄上了口水的那幅畫。

上面畫了他和爸爸。

他以為有潔癖的爸爸會把畫丟掉,但是阿宿林只是嫌棄了一會兒,嘴角揚起一抹笑,彈了彈他的腦門,對他露出了很溫和的神色,說:“好好長大,阿刃。”

阿宿林把畫放在了抽屜的最裏面。

然後在夜明珠柔和的燈光下,生疏的模仿著他這個初學者的字跡,替他寫了被傑裏米老師罰的第二張大字,塞進了他上學用的大布兜裏。

寧刃這才明白,從來沒有什麽作業之神。

其實是爸爸幫他寫的作業。

他企圖拿起筆,想在紙面上寫‘阿刃’,‘回家’,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拿不起來。他只能做一只小阿飄,在阿宿林的身上寫這四個字,想讓他感覺出來。

最後他累了,才放棄。

他最開始的時候眼淚是止不住的,哭的一塌糊塗,從旁觀者的角度,他很清晰的可以看出來,臭爸爸真的有很努力在做好一個爸爸。

他看見阿宿林因為備考幼崽生育許可證而苦惱,看見他因為血源結,偷摸躲在角落裏哭,哭完回去躲起來等眼睛消腫,有種沈穩又搞笑的狼狽。

阿飄版寧刃很想笑,但是笑著笑著就開始難受。

他像是一個瀏覽著過去時光記憶的過客,如果可以回到過去,自己能更加懂事一點,更加讓阿宿林省心一點,就好了。

如果沒有天縫,他可以讓臭爸爸看見他長大後的模樣,就好了。

夢境裏的時間,很慢,也很快,寧刃細細數了數,他才在混亂之都待了大概三年的時間而已。

他看著過去的自己,披著‘戰甲’,唱著‘戰歌’,被吸進了天縫,也看見了阿宿林那一瞬間呼吸的靜止和無法掩飾的恐懼。

寧刃在旁邊不停地安慰,就算知道阿宿林聽不見看不見,他還是伸出手,想給爸爸擦擦眼淚。

作為阿飄,他陪著阿宿林渡過了他身體消失前的三天。

他看著阿宿林三日未眠,看著爸爸眼中的光一點點變得暗淡,看著阿宿林抱著他走在元節的大雪中,看著滿城的族人為他燃放煙花送行,就因為他說了一句‘熱鬧’。

他看著阿宿林坐在城墻的墻頭,東方的黎明在慢慢升起。

他看著臭爸爸眼角的那滴血淚,看著他的身體消失在阿宿林的懷裏……

寧刃嗓子都啞了,他說了很多聲的對不起,對不起爸爸,他不該說自己還會回來這樣的話;對不起,他這樣魯莽無知,讓你傷心;對不起……

死亡不僅僅是恐懼。

還是一種對活著的人來說,無法彌補的殘忍。

他把這份殘忍,以那麽天真的姿態,留給了阿宿林。

隨著昏迷時間的增長,幼崽的情況越來越差。

禍不單行,所謂的吃完蛋殼後的‘危險期’也來了,沒有原生蛋殼裏特殊物質的供養,身體間或開始發燒,一發燒就更吃不下飯,餵不了水,幼崽的呼吸越來越弱。

整個蘭華帝斯所有數得上名號的醫生都來過了,一開始,古堡裏還剩下了幾個有辦法的,後來一個都沒剩下了,最後簡陽醫生都被拉過來湊數。

實在是他們整個族群都沒有遇到過這樣孱弱的幼崽,古往今來第一例。

西爾廷為了避免被認出,躲了起來,但是那只幼崽簡陽醫生認識,他差點驚掉了下巴。

那空蟬的老大偷的幼崽,竟然是赫伯特家的孩子!還是先王最小的子嗣?!

這不是鬧呢嗎?現在人家這小殿下如此奄奄一息,定然跟那無法無天的龜孫子有關系!

他一邊冷汗直流一邊做著檢查,得出來的結論跟其他醫生沒有太大分別。

雖然心底已經給這只幼崽判了死刑,但為了自己的小命考慮,定然不能說的如此決絕。

簡陽醫生:“雖然他吃不了東西,但是皮膚應該會吸收一些能量,你們看看能不能找一些滋補的藥物,給他用溫水浸泡……再時不時的跟他說說話。他現在意識在深度游離,你們要把他喚醒才行。”

溫多琳:“多謝了,請下去休息吧。”

簡陽醫生對溫多琳這種平易近人的態度感到詫異和受寵若驚。這可是蘭華帝斯地位最高的親王了……他趕忙下去,半句也沒提小殿下曾經在空蟬出現過的事情,畢竟說了他大大概率也活不了。

卡洛斯走到溫多琳面前,他臉色蒼白的跟紙一樣,“長姐,再幫我壓制一次。”

他月圓之夜會暗傷覆發,上次為了小七的展翅,溫多琳幫他強行壓制了一次暗傷,這次轉眼又到了月圓。

溫多琳:“這是第二次了,我給你帶的治療暗傷的藥物,你可以現在就去用,小七由我們照看。”

卡洛斯搖搖頭:“姐,我不放心。”

溫多琳板著臉看他片刻,終於還是心中一軟,擡手按在了卡洛斯的心口,替他暫時壓制住了即將覆發的暗傷。

“小六,去拿小七的浴盆來。”卡洛斯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轉,吩咐道。

迦米米飛速拿了過來。

卡洛斯把幼崽脫光放在浴盆裏,溫多琳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,隱約猜到了他想做什麽,“二弟,你是想……”

多蘿西婭:“我明白了。”

迦米米:“是個辦法。”

溫多琳:“可以實施。”

西爾廷:“???”

他拍了一下迦米米的後腦勺:“什麽是個辦法,你剛來,就跟著瞎說。”

迦米米哎呦一聲:“就是放純正不摻水的心之血給小七啊,這件事一個人放血會放死的,我們五個必須一起來。”

西爾廷看向長姐:“是這樣?”

溫多琳&多蘿西婭疑惑:“不然?”

西爾廷:“……”

有時候,他總有種跟這個家格格不入的感覺。

要不是他跟哥哥西爾呈是一起從同一個蛋殼裏爬出來的,跟長姐有血脈感應,他真的會以為他是家裏從外面撿來的孩子。

心之血會再生,平時沒個五六滴的不會有事,但是短時間內流失大量會造成身體虛弱嗜睡,嚴重的話,會導致實力倒退,損傷壽命。

即便是他們五個一起,把這個浴盆用心之血滴滿,完全將幼崽浸泡,也會吃力。

溫多琳先滴的第一滴,卡洛斯第二滴,西爾呈第三滴,多蘿西婭第四第,迦米米第五滴……

巴掌大的幼崽安靜的在浴盆中沈沈睡著,潔凈白皙的身軀上綻開一朵血色的花,緊接著,兩朵、三朵……浴盆底部匯聚了淺淺的一層。

慢慢的,這指尖滴落的心之血,從幼崽的腳踝,蔓延到腰部,再漫過胸膛。

黑色的長長的頭發/漂浮在香氣濃郁的血液中,像是蜿蜒游動的守護之蛇,透著股詭異的邪氣。

後背那雙白色的翅膀,也浸透了血色。

幼崽的臉龐是稚嫩幹凈的,眼睫漆黑濃密,睡著的姿態平和安定,像是在血腥和邪佞裏誕生出來的聖潔之子。

他們在心底呼喚著。

回來吧。

那粘稠的血好似是羈絆,變成了一片網羅靈魂的紅色,滲透進了幼崽的夢境。

夢境裏的時間還停留在寧刃身體消亡的那一刻。

阿宿林胸口血源結的血線浮現,然後也跟著消失了。

他看著那些消失的點點星光怔怔出神。

阿飄寧刃瘋狂在阿宿林胸前揪來揪去,想拽住那跟消失的血線,把它重新塞回去。

但是那根血線消失之後,他卻好似失去了跟在阿宿林身邊當背後靈的能力,身體也在飄遠。

天空中襲來六條血線織成的大網,其中五條血線是實的,明亮有力,另外一條是虛的,暗淡無光,若隱若現。

這六條血線,都很溫柔的縈繞在他的身邊,無聲催促著他,要去往另一個地方。

寧刃不想走,死死咬牙硬挺著。

他腦海裏卻突然又響起了那句話——

“好好長大,阿刃。”讓我看看你長大後的模樣。

爸爸之前決定犧牲去封印天縫的時候,偶爾看向他的眼神,是不是在想象他長大後的樣子呢。

他現在是蘭華帝斯,成了厄裏加蘭,爸爸說過,他曾經跟厄裏加蘭見過面。

他和爸爸,還有再見面的機會。

對了……

蘭華帝斯。

寧刃猶豫的看向身邊繚繞的這幾根紅線,輕輕的伸出手,觸碰了一下。

先是卡洛斯的,是二哥視角裏照顧他的記憶,再是長姐、五姐、四哥的……還有一個他沒有見過的六哥。

以及一道陌生且虛弱的氣息,在這道氣息的記憶裏,他還是顆蛋。

短短的一個多月的記憶,和這些不太靠譜的哥哥姐姐們相處的日常,慢慢流淌進他心裏。

寧刃神色慢慢堅定下來,握住了這些努力拉他回去的血線。

蘭華帝斯未來會降臨的天縫,他可以想辦法賺錢,讓直播間商城解決。

只要…只要他不展翅,只要他想別的辦法壓制天縫降臨,或者用其他法子提前解決,就可以改變歷史。

他就可以努力活下去,長大,與阿宿林見面,同時不讓哥哥姐姐再次經歷一遍傷心難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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